Wednesday, July 25, 2007

悬壶与挖金

在这样子的时刻,很自然地便想起了龚维迪,一个39岁的小儿专科医生。

现在的父母长辈,甚至校长老师,都会苦口婆心,谆谆教诲,循循善诱孩子和学生:“要勤力勤力读书,将来做大医生,赚钱多多,屋子大大间,汽车大大辆。”已经18年了,1985年过后,再没听到大人教导小孩:“要勤力勤力读书,将来做医生,服务社群,医治病人。”在这种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考高分赚大钱最高”的观念熏陶下,现今大部分(不是全部)越是优秀卓越,能进医学系牙科系药剂系的学生,越是自私自利,越是拥有一副“拔一毛以利天下,宁死都不会傻到去做”的嘴脸。

假如有那一个老师不小心,希望学生以后以天下为怀,服务人群,造福社会,这个老师准被优秀卓越的学生嗤之以鼻,讽之为老夫子老八股,食古不化,整天讲耶稣。假如 有那一个老师在讲解名句精华“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”时,不小心讲到岳飞的故事,《满江红》整阕词时,准会有一个优秀卓越的学生举手发问:“老师,你讲的这些,考试会不会出的,假如考试没有出,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!”优秀卓越的学生是很有礼貌的,他懂得先举手,后发问,也会尊称“老师”,会用“请”字;优秀卓越的学生绝对不会浪费时间,半夜三更去老师的家丢汽油弹。现在的学生,在父母长辈的教导下,绝对不会傻到去做精忠报国的岳飞,个个都很精明地选择做荣华富贵的秦桧;在校长老师的耳提面命下,都不会要满江红,个个都要全科特优。

优秀卓越,能进医学系牙科系药剂系的学生,许多都不是红新月会或圣约翰救伤队,童子军,或是其他服务性团体的会员,更遑论浪费时间精力去担任队长,总务,财政这些职务了。假如学校在举办运动会或颁奖日前夕,需要庞大人力资源协助筹备工作时,有哪一个老师不小心叫到优秀卓越的学生帮忙做点工,优秀卓越的学生会马上摆事实,讲真理:“我的爸爸叫我来学校,是来读书的,不是来做工的!”优秀卓越的学生来学校,不是来为校服务的,他们是来考多多个A,为校争光的;所以全世界只有三个人喜爱和赞赏这些眉清目秀,皮白肉嫩,优秀卓越,能进医学系牙科系药剂系的学生:第一个是他们的妈妈,第二个是他们的爸爸,第三个是他们的校长。优秀卓越的学生来学校,不是来做工的,他们是来读书考试,和卷钞票的。每年的颁奖日,他们都会衣光履鲜地上台领奖状,奖杯和奖金。政府考试公布后,他们的父母都会不辞劳苦地载他们回校领取只嫌少不嫌多的奖励金。

这种“邦沙”的学生,许多已经成为名医了,若有病人认为医生收费太高太昂贵,有一部分(不是全部)名医会terang-terang如斯说:“我花了几百万去英国读医科,不收费贵,怎样收回本钱?”不过本钱永远都收不回,因为医生从来都不曾降低收费。假如有顾客对街边面食小贩售价昂贵,啧有烦言,面食小贩会如斯回应:“我不卖这样贵,怎样填双层半独立的屋期?怎样填Honda Accord的车期?”屋期和车期永远都填不完的,因为填完了又再买,所以活该顾客吃经济的贵面食。由此看来,街边小贩虽然没去英国留学,但也会讲真话和真理,可见大医生和街边小贩的心态和嘴脸,都是如出一辙,艺出同门。总之,医院和市场都是金矿,是医生和小贩挖金淘金的场所。

社会上有越来越多挖金淘金的医生,台湾证严法师得向中国前任总理朱镕基取经。朱镕基总理准备了100副棺材,99副给贪官污吏,一副留给自己;证严法师应该为天下,而不单是台湾,贫苦无援的病人建筑100所慈济医院,一所肯定不管用!

在这样子的时候,很自然地就会想起龚维迪医生!龚维迪在吉华国中念高中,先修班时,班上的同学给他一个外号:“小弟弟”,因为举凡学校的大考小考,不管文理科考卷,他都能考获100分,90多分;1986年,龚维迪以5ASTPM文凭进入马大医学系。毕业后,在居林县医院服务两年,便回米都家乡的亚罗士打中央医院。2000年,我到亚罗士打中央医院探望一个卧病的亲人,在医院的布告板上赫然看到Dr Keng Wee Teik的名字,诧异地问旁边的护士:“龚维迪医生还在这所医院啊?”华巫印裔护士闻言,都好像唱国歌那样肃然起敬。一个华裔护士如斯说:“外面的私人专科医院给予龚医生的待遇,钞票叠到和他一样高,后来还高过他,龚医生都不离开。”龚医生说:“政府医院也需要好的医生。”龚维迪医生没有以他的文凭和医术赚大钱,但是赢得尊敬。去年12月,一个有良心的中学女老师,小学中学都与龚维迪同班,告诉我:“龚维迪仍然在亚罗士打中央医院,不过这两年一直在外国,政府派他去参加课程和研讨会。”贫穷妈妈的儿女,身价当然不如富婆妈妈的儿女,但是生命的价值却是一样的,甚且还会更高。因此,各种族贫穷妈妈的儿女病倒时,也需要好医生的诊断治疗,医院,对现今大多数(不是全部)的医生,是金矿,是挖金淘金的场所!对类似龚维迪这样的医生,医院,仍然是文言文中悬壶济世,救人一命的道场!

128个优秀卓越的STMP华裔学生,在全世界的注目下,终于和之前的297个也是优秀卓越,但是金黄色运气的STPM华裔考生那样,挤入大学医学系了!真是普天同庆,人人都为他们不负十三年寒窗苦读而高兴。只是:寒窗苦读十年的文天祥,考中宋朝的状元,后来成了宰相;也是寒窗苦读十年的秦桧,也考中宋朝的状元,后来也成了宰相。然而一个浩然正气而流芳百世,一个却贪图富贵而遗臭万年!八年后,医院,是现今这一大批优秀卓越,金黄色运气的幸运儿的金矿,抑或是道场?时间,是他们最好的见证和发言人。


原载:光华日报言论版。12-6-20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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